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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之光】《杀死我的英雄》4 主CCCET/HERI 略正剧向

章节分配出了点问题,把后一章的内容直接合并过来。
虽然舍不得大家的评论和喜欢,但是头脑发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铸成了大错(

【后半段是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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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我的英雄/kill my hero》 4

 

 

  在你眼中,我为何物。

 

C4.深陷

 

  此时,魔族宫殿内部。

 

  裁决者放慢动作,解决掉最后一个魔族,四周忽然死一般地安静下来。

艾尔搜查队一路突破围剿从大殿撤到外回廊,裁决者也紧随其后,结果还是跟丢了。察觉到这点之后,裁决者内心涌上难言的焦虑,他用最快的速度往预定的方向——帝国骑士最后剑指的方向赶,越往前越觉得怪异。太安静了,这座宫殿里只有死人,没有听到一个活人打架的声音,按常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艾尔搜查队不可能马上脱离,就算他们脱离了也会有魔族士兵回头来抓他。裁决者停住脚步开始往回走,走回到刚才战斗的地方,魔族的尸体却都不见了。

  不对,不是刚才战斗的地方,这里的柱子底座不同。

  裁决者站在原地,盯着同一个地方许久,确定了这是一条没走过的路。他很快联想到在森林发生的一幕,抬手向前探去——马上被一只包裹着条带状赫尼尔的手紧紧握住。

  恰到好处的施力既感觉不到温柔,也不感觉疼痛,所有的赫尼尔气息都乖巧地被压抑着,裁决者收回手,摄政王张开五指干脆地松开了。

  裁决者双手抱臂,等摄政王开口解释。

  “跟我走。”摄政王说,“我告诉你寻找黑暗艾尔的方法。”

  裁决者想拒绝他,但是一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被摄政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居然说不出否决的话。

  这间隙摄政王已经漂浮着往深处行进,他只得跟上。

  在此刻,裁决者给摄政王定下了不可信的标签。

 

  “这里。”

  被摄政王带着转了好几个圈,连门都没看见一个,两人却已经进入到了一间封闭的密室里,回过头时只能看到严丝合缝锁住的大门。裁决者见识过赫尼尔扭曲时空的能力,却没想到还能用在这种地方。随着摄政王手一指,裁决者看见了密室的全貌。

  这是一间半封闭的圆筒形密室,直径初步估计超过百米,说是密室,用祭坛来形容更为恰当。房间墙壁由书柜组成,围绕一周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塞满了书,向上延伸至百米高的白雾里。虽然看不到顶端,但裁决者隐约感觉那里并不是开放的,高浓度的魔力被封闭在这片空间里流动不开,还混杂着一些凝固的赫尼尔气息。密室中央立着一座石制的读写台,一小块散发着黑紫色光晕的不规则晶石片悬浮在上面,被数不清的法阵和漂浮文字环绕。晶石片向上射出一道光柱,这道光柱在白雾下方四散,微粒勾画出一副真实的图景:某处不知名的山麓上,大块树木被铲平,裸露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四周围满了全副警戒的魔族士兵。

  “这是,魔王用来寻找黑暗艾尔的魔法阵。”

  裁决者正看得入迷,摄政王打断他。“法阵一启动,会与黑暗艾尔……产生共鸣。魔王就会找到它。”

  “……”

  裁决者等了会儿没听到下文,不禁回头问道:“为什么没启动。”

  摄政王笑了一下。“法阵需要与艾尔有渊源的人来启动。艾里奥斯……魔界……魔王都没找到。”

  裁决者知道他带自己来的目的了,他就是与艾尔有渊源的人,艾索德和艾丽希斯也是。

  塞克在魔王面前抖出的底牌正是魔王需要的。

  “我不会启动魔法阵。”裁决者道。

  “不要启动法阵。”

  摄政王说:“不要启动法阵……魔王在看着你们。”

 

  密室外忽然响起了错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有十来号人。大门发出刺耳的嗡鸣,紧接着门自动打开,一群穿着黑色长袍的人鱼贯而入封死了出口。裁决者第一时间摆出战斗姿态,灵摆甩出砸在地上变成投影剑,准备刺穿第一个扑上来的赫尼尔狂信徒的喉咙。

  可在第一时间的紧迫感之后,黑袍人们突然就不动了,他们小动作地面面相觑,视线交叉点落在摄政王身上。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摄政王解除了压抑着的赫尼尔气息,失去了束缚的混沌力量狂乱而霸道地吞噬魔气向信徒们压去。裁决者屏吸等待,赫尼尔的种子已经从他身体里抽离,他不再害怕这些,但赫尼尔的信徒们不一样,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从领头的第一个开始,身着黑袍的赫尼尔信徒们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向着赫尼尔的引路人,和他身旁光之神伊利亚的代言者。

  多大的侮辱。

  缠绕着摄政王的条带赫尼尔触手一样伸展开去,迅速地围绕虚空之核编织凝结成了巨大的镰刀,在摄政王触碰到镰刀的时候,浅色的荧光以接触点为起始爆炸式地覆满了摄政王全身,冲击掀起摄政王的刘海和马尾,变成通透的孔雀色。他不再借由着条带状的赫尼尔来维持形体,而是将赫尼尔力量凝结成的四肢躯干都完整地显露出来,握着仿佛与自身为一体的,绝对不是投影而成的实体物镰刀。在赫尼尔信徒惊愕带着狂喜的表情中,摄政王抬手——镰刀落下,收割下一片信徒的鲜血。

  赫尼尔信徒还没从亲眼见到神明降临的喜悦中回过神来,数十人全部在一瞬间被镰刀横向斩断,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的扭曲表情凝固在脸上砸入血泊之中。

 

  “为什么——”

  裁决者脱口而出。他看摄政王手上滴血未沾的镰刀仿佛在看一只扭曲的怪物,神的武器是不会沾血的,他是赫尼尔的神。

  赫尼尔的神,杀死了赫尼尔的信徒,裁决者几乎是出离愤怒地吼出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

  ——突然出现的自己,变成了赫尼尔的模样。然后这个赫尼尔的自己,三番两次,试探他的脾气。现在又在他面前,作为赫尼尔的神的代言者杀死了自己的信徒。

  捉摸不透,不可理喻。裁决者深呼吸几口,突然爆发的情绪如鲠在喉让他非常难受,但他不愿意闭上眼逃避赫尼尔信徒的尸体,赫尼尔的死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换做任何人,死去的是任何敌人他都不会多看一眼。但此刻他面对的是一个赫尼尔的神官,一个与自己背道的人将自己耍得团团转,质问像投入湖底的石子一样得不到回应,裁决者的忍耐力将近极限。

  裁决者对任何事都可以不在意,唯独信仰的标尺一毫厘也放不了。他背叛了光之神伊利亚,然后又背叛了赫尼尔……?眼前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摄政王感觉到裁决者稍微冷静了,才收起镰刀,退回到原本的样子。

  “赫尼尔的信徒回归赫尼尔……有什么不对吗?”

  血迹蒸发,尸肉分解。一块块地,死去的赫尼尔信徒的血肉变成蓝紫色小方块,向上漂浮逐渐透明然后消失不见。荒凉山坡周围,密树的投影之下,呈现的是几分钟前干干净净的地板。

  “没有人知道我们来过。”摄政王说,“知道的,已经不存在了。跟我过来。”

 

  这一次,没了那些真真假假的折叠空间,摄政王一路拉着裁决者的手,用双脚在魔王皇宫的密道中穿梭。

  密室大门被还原成有人进入之前的样子,开启的机关也借用守卫的“钥匙”锁好。从暗无天日的密道出到皇宫,再进入另一条黑暗的道路,到达中庭,到达下水口附近,到达宫殿外墙一个不起眼的密闭角落。短暂的见到光明之后又是冗长的避光逃亡,摄政王一直紧紧地握着裁决者的手没有松开。

 

-

 

  坠落,下沉,失重。

  一切都在往上升,唯独他在向下。彗星十字军闭着眼睛,眼皮被周围挤压着无法睁开,他的头发维持着自然垂下,衣摆静止,呼吸安静。

  他在一片纯粹干净的黑暗里,像是静止在空中。而失重感时刻提醒他,他正在下落,并且没有尽头。

  他听到有人叫他,那是曾在哈梅尔时听过成百上千次的对话。

 

  “塞克……”

  “塞……克……”

  “不要自责,你做的很好。”

  “被毁坏成那样,能重建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勉强了。”

  “这也是不得不做的妥协……”

  “白色巨神……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白色巨神已经死了!”

  “你这个……破坏者!”

 

  “……”

  彗星十字军看见漆黑的天幕,在离自己眼皮非常近的地方。他适应了好一会儿,瞪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还是看不见任何东西。

  “澄?”

  “我在。”

  幻影终结者的声音好比一剂定心丸,让彗星十字军的心稳稳落在了地上。他躺了会儿,失重感逐渐褪去,他也慢慢地能看见眼前的事物了。

  天空还是一样的黑,但轻抚着脸颊的杂草却能看得清楚,距离彗星十字军躺着的这个草坪不远处,更下风一点的地方点着一片火把,还有人声嬉闹。彗星十字军撑起身体,活动了一下确认没什么不适,问坐在旁边擦拭幻影射手的幻影终结者道:“我们降落有多久了?”

  “半天。”幻影终结者回答道,一边熟练地拆开幻影射手——守护石强化而来的枪,他最亲密的武器之一。幻影终结者将随身的两把枪都拆开又重组,在手上耍了几个花式,才放心地把他们插回枪扣上。

  “这个交通工具让人不怎么舒服……”彗星十字军嘟囔抱怨着,幻影终结者侧头看着他,他态度一转:“得习惯一下,以后说不定要经常坐。”

  “哥。”幻影终结者眉头轻蹙了一下,马上恢复了面无表情。“你真的相信他吗?”

  彗星十字军伸个懒腰,站起来。“澄,我说过我不会勉强你。”

  幻影终结者知道他一瞬间的情绪流露终还是被彗星十字军看见了,索性不加掩饰地低下头,指间撵着围巾垂下的一角。“我希望你相信他。”

  “诶?难道澄你其实很喜欢他?”彗星十字军揉揉弟弟的头发,玩笑话一带就过,“我当然相信他,我的守护石可还在他手上呢。”

  “……随便你吧。”幻影终结者道。

  “艾索德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比如不同意另一个世界的我们入队?”

  “你认真的?”

  “哈哈哈,当然不。艾索德他们的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反正目标一致,要躲着对方反而说不过去了。”

  幻影终结者抬头,撞进一双通通透透的眼睛里,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幻影终结者眼睛里被哈梅尔人们称奇的兽爪还在,倒是彗星十字军的已经淡到看不见了。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在时空裂缝里?”彗星十字军对他伸出手,“什么都没看见。澄在担心我?”

  幻影终结者不说话。我什么时候没在担心你?麻烦你有话好好说不要惹事。彗星十字军从他无言的凝视里读到了这样的心思,干笑几声,悄悄地想转移话题,眼角余光正好看见军团指挥官走过来,连忙对幻影终结者道:“你先去找艾索德他们吧,我一会儿就到。”

  幻影终结者与军团指挥官擦身而过时,军团指挥官礼貌地对他微笑。

  “你在支开他吗?这样好像弄得我图谋不轨一样。”军团指挥官捧着一个小型培养瓶在彗星十字军身旁坐下,彗星十字军往前走几步,还是坐下了。

  “别放在心上。谢谢你们今天来救场。”彗星十字军说。

  “救场太严重了,我们只是按照你的计划在周围布置陷阱而已。蕾娜姐,我是说我们世界的蕾娜,踏月者。她说你要合作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但是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军团指挥官挠挠脸颊,“毕竟你可是连守护石都愿意给我了,我们肯定能相处得很愉快的。啊,我的意思不是因为你给了我守护石才愿意来帮你们,是觉得既然你这么信任我……”

  军团指挥官自顾自地慌乱起来,听得彗星十字军忍俊不禁。

  彗星十字军用力一拍军团指挥官的后背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想了想说:“彗星十字军。这是哈梅尔人民给我的美称之一,你可以这样称呼我。”

  “你弟弟呢?”

  “幻影终结者。”

  “幻影……啊。”军团指挥官若有所思,“他的守护石气息十分内敛,这个跟个人性格也有关系吗?……抱歉抱歉,我不该随意猜测那么多。”

  军团指挥官突自陷入沉思又突然一副醍醐灌顶,拿起培养管递到彗星十字军面前。

  “你的守护石碎片,还你。”军团指挥官带着几分尴尬又有几分歉意地说,“最开始明明说不用守护石干涉你们……结果还是用了它来定位你的位置。我违反了约定,已经不配拥有它了。”

  “噗。”彗星十字军没忍住笑,迎着军团指挥官又诧异又期待的目光——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了,这个人。他说:“今后还有很多需要你们帮忙的地方,你就当做这个是,”彗星十字军眨眨眼,“礼物。为了答谢你们救了我们一命。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说法,就当做是……嗯,你们这次愿意听我指挥的贿赂好了。”

  “真的可以吗?”军团指挥官看着培养管犹豫了。

  “只是定位的话,可以的。”

  彗星十字军看军团指挥官又要激动得感谢他好几遍了,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你在做什么研究?”

  “一直在进行的是炼金术研究,怎么把炼金造物与守护石的力量相结合。然后最近在做永恒传送门,当然也得依靠守护石的力量。哈梅尔藏书室里还留存着很多秘典,等这次冒险结束了还会有新的研究,至于详细的……”军团指挥官面露难色,“你想听吗?”

  “我会尽力听懂的。”彗星十字军面上平静而眼中带笑地看着他,就像个充满求知欲的好学生。军团指挥官龇牙笑道:“如果有机会,带你们去我的研究室看看。魔界条件太艰苦了,其实你的守护石的研究现在还没有开始。”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是我亲自来做这些研究啊。”彗星十字军感叹。

  “我听你的伙伴说来魔界之前你在哈梅尔呆了很久,在做什么呢?”军团指挥官问。

  “在重建哈梅尔。”

  “……哈?”

 

  军团指挥官引以为傲的聪明头脑宕机好久,没有理解彗星十字军的话。

  “哈梅尔在魔族入侵的时候被毁了,赛纳斯公国也是。”彗星十字军缓缓说着,他一直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只是好像笑意已经消失,换成了忍耐,从求知的学生变成了教导的老师。“赫伯特带领的魔族军团踏平了哈梅尔,赛纳斯王室全部遇难……我和幻影终结者回到哈梅尔,一直在重建它。”

  彗星十字军冷不丁地被揪起了衣领。培养瓶从军团指挥官怀中掉出,滚落好远。

  “哈梅尔,是我们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地方。”军团指挥官抓着对方衣领的手指在发抖,“就算是死,我们也必须守护好哈梅尔!”他的语调愈发昂扬,像个失控的疯子,“哈梅尔覆灭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你还活着,却眼睁睁看着它沦陷!王室全部遇难拿什么来重建赛纳斯公国!”

  闪烁在彗星十字军眼瞳中的星辰熄灭了,他眨着眼睛,看着铿锵质问他的军团指挥官,脸上表情凝固着。军团指挥官气极,甩开彗星十字军站起来,就是这一刻,他恍惚地看见了彗星十字军的眼神。

  潜藏着深深的自卑,和倨傲的疯狂。那样的眼睛,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军团指挥官倒吸凉气,踉跄后退几步。一块没有温度的硬块抵上他后颈。幻影终结者站在他身后,幻影射手的枪口用力贴住他的脊梁,手指搭在扳机上。围巾遮挡了幻影终结者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透着森森杀意的蓝眼睛。

  “别紧张,澄。他没有恶意。”

  幻影终结者持枪的手稳稳地持平,军团指挥官身体僵着,咬着牙看着别处。

  彗星十字军从地上爬起来,把弟弟拉到自己身后,对着军团指挥官说:“抱歉,他有点怕生……”

  “你一直都这么自说自话吗?”军团指挥官转回头,看着他。“怕生?这个理由有点可笑了。父亲是这样教你打圆场的吗?”

  “别用赫伯特当幌子。”幻影终结者视线越过彗星十字军的肩膀,锋芒毕露地与军团指挥官对视,“别把那个为了私情置国家不顾的人与塞克相提并论。”

  军团指挥官脑子里的弦“噔”地一声崩断了,他两三步冲到幻影终结者面前对着对方的脸挥出一拳,被彗星十字军敏捷地截下,然后愤怒才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是为了保护你!你——”

  “哈梅尔重建得很好。”彗星十字军轻轻柔柔道,“愿意安静下来认真听我说说吗?”

  一声焦急的喊声打断了三人。“塞克!澄!”驭风者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风呼啸地面前三人的缝隙。嗅到浓烈的火药味,驭风者不禁为之一愣。

  “蕾娜大人,发生什么了?”彗星十字军松开军团指挥官的手,问道。

  “啊……发生……什么……”驭风者哑然,模模糊糊地说了几个不成语句的字。“发生什么……奇怪,我刚才还记得的?”

  “我们先回艾索德那边去,蕾娜大人不用着急,请在路上详细回忆一下。”彗星十字军交代蕾娜道,回头看见军团指挥官默默地在草地那头捡起掉落的培养瓶,独自一人先走了。他心情很好地微微笑着,示意幻影终结者跟上。

 

  军团指挥官回到营地里,本以为艾索德会召集所有伙伴一起等他们回来商量要事,但他第一眼看到的却只有处在一块相对空地中间的帝国之剑和喋血之皇,以及相隔不远却被树木隔开的正在交谈的其他几人。

  喋血之皇低着头,双臂轻轻环在胸前,帝国之剑面色隐约有些难看。看到离队的军团指挥官回来了,帝国之剑压着声音问道:“在你们的世界里,拜德王国毁灭了?”

  军团指挥官皱起一边眉头。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几步,站在了离自己伙伴近一些的地方。“拜德王国的军队不敌魔族,这不是她的过失。”

  “红色骑士团呢?”帝国之剑闭上眼,看得出她搭住剑柄的手用力到发紫。“红色骑士团在沛塔被全灭,他们的团长接受了黑暗艾尔的力量,用这种疯狗一样不要命的方式战斗?”

  “抱歉,我没能力……”

  “你又为什么道歉?”帝国之剑撑着剑,沉重地长舒出一口气,“守护拜德不是你的使命,是她的。她为什么不说话?”

  喋血之皇听到她的声音,抖了抖,抱臂的指甲陷进肉里。

  “对不起……是我配不上艾丽希斯这个名字。艾丽希斯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个,无法得到安息的复仇鬼罢了。”

  听见伙伴怯弱得几乎要听不见的尾音,面对彗星十字军时那股烦躁又被点燃,军团指挥官感到熄灭的火气又蠢蠢欲动,他迈步挡在了喋血之皇面前。

  “她是为同伴牺牲了自己的英雄,请不要这样对她说话。”

  “战场上谁不会牺牲。她的牺牲凭什么比别人更加可贵?”帝国之剑昂首,面对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青年,剑眉竖起。“骑士从来不以牺牲标榜自己,红色骑士团也不需要他人为他们牺牲——艾丽希斯!”

  帝国之剑的声音忽地高昂,掷地有声:“他们为什么集结在你的旗下,难道因为你比母亲待他们更珍惜,比妻儿待他们更温柔吗?他们为什么能成为拜德的剑与盾,难道因为他们知道有人会为他们伤心欲绝而不敢赴死吗?艾丽希斯,他们什么时候需要你的牺牲——什么时候,需要你将他们在你心里的地位放在骑士团的使命之前!”

  “你这幅样子,是想告诉我……“你已经尽力了”?你根本就没有努力。只要有一个人在,红色骑士团就没有毁灭。亲手毁灭了它的……是你啊,艾丽希斯。”

  “——喂喂,轮不到你这样来教训我的姐姐吧!”

  一个高调的声音打断帝国之剑的发难,不朽之王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不远处,他抛着手中的剑,语调漫不经心然而眼睛却死死盯住帝国之剑的脸。“想打架我们奉陪,我会让你知道谁更配得上红色骑士团这个称呼。”

  帝国之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终是朝河流的方向离开了。

  “这就是你说的值得信赖的同伴?我说澄啊,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澄?”不朽之王在军团指挥官面前使劲晃着手,“澄?”

  “我去找她。”军团指挥官说着,追着那个离开的背影跑走了。

  不朽之王颇为无语地目送军团指挥官离开,想了想,耸耸肩。

  “算啦算啦,反正只是暂时的旅伴而已。姐姐,你没事吧?”

  “嗯。”

 

-

 

  帝国之剑把带来的水袋装满,用麻绳传成一串缠绕地挂在大剑上准备带回去给休息中的小队。帝国骑士在一旁等着,剑鞘上也挂着一串同样的水袋。

  “我不会为我的话道歉,即使它有些地方很过激。”帝国之剑说,“也不要用“与我无关”来搪塞我……难道我不是艾丽希斯?”

  帝国骑士叹气。“姐姐,你知道这不是我要说的。”

  帝国之剑心情放松地勾勾嘴角:“难道你想安慰我“总有一个世界拜德和哈梅尔都平安无事”吗?”

  帝国骑士露出为难的表情,帝国之剑看了,大笑着捏捏他的脸颊。“成长是好事,面瘫就有些不太好了。”

  或许漫漫时空中真的存在拜德与哈梅尔共存的世界,但身处这个时空的人们决不能去思考那样的可能性。

  期望他人实现自己做不到之事,这样的侥幸一秒钟都不能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至关重要且不可扭转,他们尚且自顾不暇,哪有心思考虑别人该做什么?

  “嗯……但我我觉得她没有做错,只是绕了些远路。”帝国骑士说,“她不也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放弃为拜德战斗吗?”

  帝国之剑松懈下挺直腰杆的力度,轻笑着对帝国骑士摇摇头。

  “我也有点被吓到,自己居然这么自然地说出那些话……只是看到她那个样子,觉得,非常可怜。”

  她是多么高贵英勇的少女,如今却连自我都无法维持。帝国之剑心里,不自觉的将喋血之皇与彗星十字军比较,她短促地瞳孔收缩,对帝国骑士道:

  “艾索德,塞克是不是也——”

  “抱歉,我打扰你们了吗?”

  脚步由远及近,停在两人身后。

  军团指挥官迈出两步,得到帝国之剑一个摇头,收起局促的表情。

  “能和我你们世界哈梅尔的事吗?”

  帝国骑士一边眉头压下:“去问彗星十字军更直接一些吧?”

  军团指挥官闻言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又睁开。他眼神四处看了看,呼出比平时更长更重的鼻息:“他说哈梅尔被毁的时候我很生气,说了一些过分的话。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道歉。”

  “你说了什么?”帝国骑士双肩不自然地绷紧,投出的视线忽地变得凝重。军团指挥官不明所以,却也被他带动得紧张起来:“我说……就算是死,也要守住哈梅尔什么的。”他皱皱眉头,“他怎么了?”

  帝国之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说:“比起用生命来追悼逝去的人,活下来弥补过错更需要巨大的勇气,不是吗?”

  “……是的。我还太不成熟了。”

  “你跟彗星十字军关系很好吗?”

  “……有点难说。”

  承认了错误之后,军团指挥官没有刚开始那么焦虑了,他开始回忆为数不多的与彗星十字军相处的细节:“他愿意把守护石碎片给我,说明他应该对我没那么戒备吧……?”说到一半,军团指挥官想到他在彗星十字军眼中看到的偏执,慢慢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军团指挥官换了更为质疑的语气,说道:“或许他只是以守护石碎片为筹码利用我。我不确定。”

  “或许吧。”帝国骑士说,“关闭黑暗之门后赛纳斯旧贵族答应重建哈梅尔,塞克和澄就跟我们一起上路了,那段时间还挺正常。但是在艾丽西昂复原巨大艾尔之后哈梅尔那边好像传出了什么风声,塞克和澄回去了一趟,接着就寄信来对我们说要暂时脱离队伍一段时间。”

  “重新归队的时候……”帝国骑士张大嘴,显得很无奈的样子,“他们两个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也是看了塞克在魔王面前的表现才确定的。他跟你说了吗?他与你结盟的事是瞒着我们的,我跟伙伴们商量了先不要透露出这件事,看来你们也完全不知情。”

  “我……”

  军团指挥官张嘴,没说出话。

  “我想,如果他对你有那么一点特殊的心思,无论是相信,还是利用也好——我希望你能帮帮他。”

  军团指挥官捏了捏拳头:“……我会的。”

  “我相信你。”帝国骑士爽朗地笑了,“希望他也能多依赖我们一些,至少对于与结盟这件事我并没有那么反感。”

  三人点头道别,帝国之剑与帝国骑士带着水袋回营地给伙伴们带水去了。军团指挥官站在叮咚的林间流水旁,捂着心口守护石融进血肉的地方。那里正在与口袋中的守护石碎片共鸣着,发出烫人的温度。

 

  不管帝国之剑从哪得知的这件事,她所说的是确凿的事实。

  艾丽希斯,喋血之皇穿着深色的衣服,血管在惨白的皮肤下狰狞几乎可见。她的头发很长,颜色也像血一样深红,透着黑暗艾尔的颜色。

  沛塔一役后,红色骑士团消失得干干净净,拜德在魔族面前节节败退,城墙崩塌之际将胜利曙光全部寄托给了哈梅尔。然而在百年繁华的最后弥留之际,大火灼烧的宫城内却出现了消失已久的,剑上淌着血,身上也沾满鲜血的红发剑士,她燃烧自己的生命一个一个斩杀魔族的残党,直到鲜血从她眼眶流出才甘休。

  军团指挥官从没见过那么恐怖的恨意,失去了红色骑士团的艾丽希斯,仿佛连生命的意义都不存在了一样,让军团指挥官不禁想到自己。如果哈梅尔失守,自己是否也会化身为复仇的厉鬼……这样的事情,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他想到了彗星十字军,又想到战后重返拜德时刺目惊心的残骸,迫切地想要确认那个世界的哈梅尔的现状。是不是那个世界的哈梅尔,也成了拜德那样的废墟?

  他本来应该第一时间去问彗星十字军的……然而某种恐惧却在彗星十字军说出哈梅尔覆灭事实时压垮了他,就好像重复过上万次的噩梦某天真实地出现在了眼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恐惧到这个地步,明明他的哈梅尔就完好无损地存在着,那个噩梦……到底是噩梦,是拜德留下的虚假泡影。

  ……他害怕极了。

  破灭的灾难居然离自己如此之近,如今他才得以体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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