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phobia

无左右洁癖
没有文力了,躺平吃粮

【DN十雷】猎巫

【其八 母亲】

 

  “——我?我是个孤儿。”

  某一天雷神这么对十字说。

  十字军讶异地看着他,牵着雷神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被雷神察觉到。

  “你这是什么反应?”雷神回握他。

  “有点惊讶。”十字军如实回答,“你从来没告诉我你的过去。”

  “我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个孤儿而已。”雷神笑笑,“就算你想听,我也,我也说不出什么来。”

  彼时两人躺在修道院后院的草坪上,阳光直接照在他们身上,雷神白色的长发反光到刺眼的地步。十字用空闲的手遮了一下眼睛,对雷神说道:“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说,再跟我说也可以。如果,如果觉得那些过去太痛苦,”

  十字军还是觉得刺眼,索性坐起来看着雷神。

  “想要忘记,也没关系。反正……”

  十字军逆着光,雷神正对光源。他一瞬间以为映亮自己脸庞的光芒是来自十字军阴影下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雷神反应过来十字军断掉的下半句话是什么,脸颊有点发烫。

  “下次说这种话之前,给我个心理准备。”雷神伸出手遮住十字的目光,想让十字拉他起来。十字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旁边躺下了。

 

-

 

  初冬,教廷军训练场内。

  被盾牌正面击中,十字军后退几步,一个没站稳翻倒在地。

  圣骑站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十字军:“还打吗?”

  十字军望着训练场的天空一两秒,然后看向圣骑漠然的脸,握紧了手边的连枷,鲤鱼打挺从地上起来:“打!”

  两人重新回到训练场的两头,几乎在十字军站稳的同时,双方一起朝对方冲过来。

  十字军左手连枷右手盾的模式给圣骑不少扰乱,不过十字军实战经验尚浅,之前的几次切磋一举一动都被圣骑洞悉明了。躲开直击要害之后,十字直接绕到边上破甲,没打中,擦着圣骑的边惯性前倾,被圣骑一脚踢开正中了一次神圣冲击波。

  圣骑收好权杖,走到动弹不得的十字军身边。

  “还打吗?”

  “……哈。”

  十字军从束缚中解除,想也没想就扛起盾牌往前冲,圣骑往旁边一闪,对着转身回来的十字甩出金色锁链。十字后退,一抬手,神圣十字落在圣骑正上方。

  烟尘扬起,十字军模糊地看见人影往左边跑开,心下惊讶自己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便砸出审判锤追击,自己也跟了上去。等灰尘稍微散开去,十字却没见到圣骑的人影,顿时懊恼自己又冲动行事。圣骑其实没躲远,十字军一跑过来他接着便是盾冲把十字弹飞出去,然后跃起,盾牌向下直接把十字砸到地上。

  被撞向地面的时候十字军闭上眼企图逃避现实,然而疼痛还是如期而至,他感觉左肩被盾牌狠狠碾压,脊椎磕到地面几乎断裂。

  圣骑这回没有挑衅了,十字军睁开眼的时候,就见圣骑单膝跪住十字没有受伤的右肩,权杖拄在他耳旁,欺身而下,眼里带着似有似无的嘲笑。

  十字军身体一僵,所有的警戒细胞都被激活。

  他甚至产生了幻觉。圣骑下一句要说的话——

  要尊严……还是……要……活着?

  “滚!”

  十字用仅剩的力气大吼。

  圣骑留给他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嘲讽的笑容之后起身离开。

  这个时间训练场空无一人,专为两人开放。十字军加入教廷军之后很受上级器重,连续参与了数个重要的计划,用实力压下了走后门之类的流言蜚语,一年下来几乎无人不晓他的名号。在他听到要圣骑给他单独的强化训练时,十字军在第一时间就答应了。

  十字军讨厌圣骑,恨之入骨。他要不断变强,将自己曾经受到过的种种全都返还到圣骑身上。

  “可是,为什么呀——?”雷神问他。

  “……我也不知道。总之,是复仇就对了。”

  十字军躺在训练场地上久久不能动弹,他一直看着天空,看到眼睛干涩得不行身体才稍微恢复一点知觉。今天跟圣骑的对战尤其惨烈,惨烈到十字感觉自己需要用平时三倍的时间来恢复。

  然后……似乎需要好一段时间,来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维。

  “要尊严,还是要活着?哈哈,什么啊。”

  十字军翻个身。

  “当然是,要……”

  十字军想不起来。

  他在什么地方听到的这句话?

  圣骑刚才一句话也没有说,是十字军的脑子里自动响起的这句话。他恍惚间好像也是这么个场景,躺在地上,权杖在耳旁,圣骑面无表情地,问他——

  可是他想不起来。

  十字军想着想着,觉得有些头疼了,便坐起来环顾四周。训练场大门钥匙放在观众席第一排,十字磨磨蹭蹭地拿了钥匙,锁上大门,忽然又想到好久没看见雷神。

  半个月前雷神对十字军说,他和圣徒接到了教廷的隐蔽任务,要离开半个月。不知不觉半个月已经过去,雷神应该近期就能回到教廷。想到这里,十字暂时抛开刚才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盘算着该怎么迎接雷神。

  回到教廷军分配的宿舍,十字军看见床上有一封信件。

  “这是给我的信吗?”

  “今早送过来的信。好像是你的母亲吧。”舍友在看书的间隙回答他。

  十字军一听是母亲的信,也顾不得洗澡,马上拆开阅读起来。

 

 

  “亲爱的十字军,

 

  写在信的最前头,十字军,答应我一件事。不要责怪雷神,这是我自愿的。

  教廷发布了猎巫令,所有人,包括登记在案的牧师全都要进行排查。如你所知,母亲是一名魔法师,教廷知晓了这件事,要把我和你一同送上火刑架。我亲爱的孩子,我怎么忍心看着你为我而死!当我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我想的是,我要带着你逃走,躲到教廷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但是这样对你来说是否太残忍了?

  我听闻了你在教廷所做的事,我的孩子,我为你感到骄傲。你就如我所想的一样,我早就知晓你一定能够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你的能力让你难以在人群中默默无闻。这样有着无上前途的你,难道要因为我的过错而将接下来的人生都浪费在无止境的逃亡中吗?教廷的猎巫令或许只有几年,也或许会持续几百年,一想到要过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我就害怕,我想着你,我的孩子要辗转各地,像老鼠一样躲避教廷的追捕,整日提心吊胆,哪怕一点点疏忽就会被教廷抓到,遭受非人的折磨,想到这里我就彻夜难眠。

  亲爱的十字军,你是无辜的,谁也没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对于接受秘法的洗礼这一点,我没有感到后悔,正是因为我的能力在雪山里救下了双腿被雪埋住的你的父亲,才有了今天的你,才有了现在的我。我爱你的父亲,我也爱你。

  我想起你父亲曾对你说过的话,他说,你生来便应该自由的活着,他想让你去当自由冒险家,实现他没能实现的愿望。我笑他人老了容易伤春悲秋,你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选择做什么工作不行呢?你看,你现在确实做到了,不管是在教廷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你都是最棒的,我爱你,十字军。

  所以我决定了,就算你觉得我太自私也好,我也要让你活下去。我请求了雷神,你大概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吧,他是内定的下一任主教的事,我也才刚知晓。我请求他把罪行全都归到我身上,然后杀了我,让你能够继续在教廷立足。

  记得你开头答应我什么吗?十字军,不要责怪雷神。

  在此之后你离开教廷,或是去干什么都无所谓。你是无罪的,除去这一点,未来的事都可以由你自己定夺。

  永远,自由地活下去吧。

 

                 ——你的母亲,弗丝”

 

  雷神,杀死了母亲。因为教廷的猎巫令。

  十字军从床上弹起冲出宿舍,手上还一直攒着那封信。

  他的头脑里闪回过很多片段。父亲坐在壁炉前用矬子细致地打磨木器,母亲带回来最新烤好的面包。那个白发少年——撑着门框对自己腼腆的笑着,说我很喜欢你呀,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十字军惊讶于少年细雪般清秀的面容,拉着他的手坐在壁炉前,递给他面包,给他讲述村庄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那时候雷神聚精会神地听十字说着,说他是如何带领村里的孩子们赶走威胁村庄的魔物,说他是如何在积雪覆盖的大山里带回奇珍异兽,说他是如何帮助父亲做木工、如何帮助母亲打理家务。然后他跑回自己的房间,把手套拿出来给雷神戴上,说我们出去玩吧,你是从神圣天堂来的?这里的雪景很漂亮,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最后道别的时候,白发少年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邀请他到神圣天堂去,给他讲述神圣天堂有多么宏伟的建筑多么清澈的天空,十字军郑重地亲了一下少年的脸颊,说我一定会去的,我长大之后要去很多地方,最先去的一定是神圣天堂。少年虽然很遗憾,但还是回亲了一下十字军的脸,说,那我就在天堂等你,你一定要来。

  这些的这些,他全都回想起来了。还有那一天,父亲倒在血泊中,自己被圣骑压在地上的场景。

  他全部都回忆起来了。整理旧教堂资料的队伍是如何带来了那个少年,然后又是如何带来了教廷征地的军队。

 

  十字军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想去找母亲,然后想着母亲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他又想去找雷神。可是他不知道母亲在哪,也不知道雷神在哪。他兜兜转转地在教廷的修道院里走了很久,从一开始的气血上涌慢慢冷静下来。

  最后,他走向了主礼堂。

  礼堂里只有两个人在。十字军看见母亲倒在雷神脚边,白色的长裙被血染了一半的红,红得像雷神的教袍。他木然地看着面色惨白的母亲,仿佛是自己在流血。

 

  “十字军。”

  雷神叫他,他僵硬地向前走了一步。

  雷神看他这样子,干脆从祭台上走下来。

  主礼堂的穹顶高耸入天,四周廊柱就像一道道立起的铁牢。整个礼堂,静得只能听见十字军和雷神的呼吸声。

  “十字军。”

  雷神在十字军门口站定。

  “十字,我……是个孤儿。”

  雷神语调平平。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真是……说不出的感觉。你有那么坚毅的父亲,那么勤劳的母亲。村里人都非常喜欢你,你就像是那里的守护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了。”

  “多好,你有那么多人陪着你。”

  “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是孤身一人。我去垃圾桶里翻找过食物,也裹着稻草在路灯脚下过过夜。然后我去过铁匠铺打工,但是我力气太小,别人不要我,我又去别的贵族家里帮他们打扫卫生。后来因为贵族家里供不起那么多佣人,我又回到了风餐露宿的日子。”

  “听起来是不是很痛苦?十字军……如果没有你母亲。”雷神深吸一口气,“你将过上的也是这种生活。”

  “我没有固定的地方住,也没有固定的工作。我好不容易用武力统御起来的一帮小混混,也在冬天的时候回到各自温暖的家里。没有人愿意收留我,我以为我会死在那个冬天。”

  “可是女神是多么垂怜我啊。我在歇业了的铁匠棚子里躲避风雪的时候,圣徒刚好经过那里。”

  “他当然不是无条件的帮助我,可是那时候我冻得神志不清,根本没认真听他说了什么。我只听到他对我说……跟他走,就能再也不受贫穷的困扰,我就跟他走了,来到了教廷。”

  “教廷的生活很辛苦。我必须接受比同级生更加艰苦的训练、阅读更多的书、更加熟练地掌握导师交给我的一招一式。我收获了许多敬仰的目光,和我一起进入修道院,甚至比我高几届的牧师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我忽然想到了你……”

  雷神迟疑一会,说道:“我的,十字军……”

  雷神抬头看他。十字军从一开始视线就没离开过雷神。

  “被人期待着,是这样一种感觉吗?”

  十字军没说话。

  “圣徒夸赞我很有天赋,他收养我之前甚至做好了长期备战的准备。但是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圣徒告诉我,以我的成长速度很快就能达到主教候选的程度了。然后他又告诉我,他会全力协助我成为下一任主教。”

  “十字。教廷给了我一切。”

  雷神越说越坚定,到最后,语气中唯一剩下的一点悲伤都不见。他直视着十字军的眼睛,掷地有声。

  “教廷给了我一切。不管是对是错,我都不会背叛它。如果你要反教廷,我们只能是敌人。”

  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十字军迈开冻硬的腿,来到母亲身边。

  冰灵的血像普通的水一样冻结,结成齑粉一样的血宝石碎。与它相同的红宝石眼睛却暗淡了,如同一块干涸已久的血污。


  “雷神……”十字军他耳边低声说,“我都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的雷神。我第一次遇见你那那时的场景。”

  “我那时候在想,真是个好看的孩子呐……一定,是在非常优渥的环境下长大的吧?”

  “白发又细又软,像空中飘落的雪花一样。紫色的眼睛也非常漂亮,笑起来又很干净,皮肤也白白嫩嫩的。我在想你可能是哪个贵族家的孩子,毕竟你这么小就能跟着教廷的队伍出来执行任务。然后我又在想,你肯定也是一个非常受女神眷顾的孩子,毕竟你对每个人都很友好,如果不是在友好的环境下长大,是不会有这样的性格的。像我,我从小就野惯了,让我对那些不认识的人和声细语地讲话,我肯定是办不到。”

  第一次听见十字军说到两人的过往,雷神屏住呼吸生怕漏掉一个字。但是同时他也感到周身寒冷,因为十字军体温冰凉。

  “征兵的队伍来的时候也是。是你说要把我带回来,我才没有被征兵的队伍杀死,对吗?哈哈,你不用不好意思,这个是我偷听圣骑和导师的对话知道的。我当时对圣骑又打又骂,还打伤了他好几个手下,我的父亲就因为这样被杀了,难道因为我是小孩就能放过我?”

  “别说了,十字。”

  “还有那些重要任务,也是你指派我去的。我一个刚加入教廷军的新人,哪有那么多机会能接触到那些机密。”

  “还有……”十字军抱着雷神的手忽然收紧。“还有……我……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记得的,我怎么又忘了。”

  “十字!”雷神失声喊道。

  “……想不起来,就算了。”十字军咬牙,继续道:“但是我记得跟你在修道院的事,你那么热情地迎接我,说喜欢我,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

  雷神想制止十字军继续说下去,但是听到这里,他忽然发觉自己说不出话来。

  “我恨教廷,但是,我……我……你。”

  十字军似乎是哭了:“我会留下来的,雷神,我会留下。”

  “……”

  主教用冰冷的声音,对十字军说道:“即日起,授予十字军宗教裁判所最高指挥权。我要你向教廷,向女神,宣誓效忠——至死。”

  “然后,我会陪着你。”雷神轻轻说道。

  可那天他分明只看见十字军抱着母亲,好像即使千年之后信仰颠覆,教堂破败,雪飘进洞穿的穹顶堆满他们的身体,他们依旧会如此依偎。


TBC


有点后悔选错了切入点,搞得现在整篇文都是回忆杀。 

改了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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